树下,蹲着个小孩在刨土。
严寒将大地冻得极硬实,小孩聚精会神的用小铲铲在挖土。小孩棉衣破了口,往外钻脏乎乎的硬棉,时不时吸吸鼻涕。
他看向屋子:“爹!我冷,我想穿新棉袄。”
“不行!新棉袄是年初一穿的!再忍几日!”屋子里走出一个男人,对那流鼻涕的小孩道:“小虎子!回屋了,屋里暖和!”
“我再玩会儿!”小虎子说。
男人回屋了。
小石头走过去,问小虎子:“你冷不?”
小虎子鼻涕都快冻上了,抬头看着小石头:“我挺冷。”
小石头:“我一会儿借你穿一天我的新棉袄,明天还给我,怎么样?”
小虎子一听还有这好事?点头:“行。”
东街,人头攒动。
癞子两手竖进袖子里,身后带着十来个小孩,率军准备前往酒楼后院吃垃圾。
第125章
“他妈的昨天那小乞丐真不懂规矩,我还没吃,他竟敢先吃,今儿瞧他若是还敢来,定要再打一顿!”癞子冷声道。
身后一群矮半截的小乞丐们点头。
兴致不像以往那么高涨。
癞子大概觉得稀奇,回头看了看他们,目光落在小黑子的脸上:“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,往日去吃饭,你比哪个精神都足。”
小黑子垂着眼,挠挠身上,冷声道:“没有吧。”
癞子瞪他一眼,“少给我丧眉耷脸的,真他妈晦气!”
癞子回过头来,迎面被呼了一脸稀泥。
癞子惊叫一声,人往后仰,身后小乞丐将他接住了,癞子伸手一抹,稀泥里面伴着臭烘烘的马粪味道。
小石头站在远处,朝着癞子笑着问:“马粪好吃吗?”
小石头话音未落扭头就跑:“跟着我来,还有马粪吃!”
癞子大怒:“给我抓住他!”
他一把抹了脸上的马粪,带着一群小乞丐朝着小石头追过去。
小石头朝着一条岔路口狂奔到右边的路口。
癞子追来,看着两条岔路,叫了五个去左边,他带着人去了右边。
小石头狂奔,解下棉袄,路过树下刨土的两个小孩时,将棉袄丢给了小虎子:“借你穿,别给我穿脏了!明天我来找你玩!”
小虎子乐呵呵的套在身上了。
癞子带人朝着这边就过来了,小黑子一把将小虎子压在地上:“别跑!”
“干什么!干什么!”小虎子大叫。
虎子爹听得儿子大叫,出来了,见得一群乞丐围着自己儿子,冲过去了:“小混球!敢欺负我儿子!!!”
他伸手抓住了小黑子:“你找抽呢是不是?”
癞子一瞧这阵仗,朝着前面跑。
落下的几个小乞丐纷纷四窜逃窜。
小黑子凝视远处癞子逃跑的背影,心彻底寒了,极力挣脱了男人的手,扭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。
癞子狂奔一阵,支着双膝喘吁吁的,他脸上的泥巴风干了,伸手一撮,往下掉渣。
他恶狠狠的咒骂几句
忽而听得前方一声悠闲的哨声。
癞子一愣,寻声看去,见小石头骑墙而坐,居高临下的望着癞子:“马粪好吃么?”
这是一处烧窑的房子,因得年关将至,窑洞已封,窑匠回家过节,只等出了正月才返工点火,行开窑礼。
癞子被泼了满脸马粪,指着骑在围墙上的小石头大骂:“小畜生,你长本事了!”
癞子说着话,从地上弹起,朝着墙上攀。
“来呀来呀,臭癞子,非要戴我的虎头帽子,就是为了遮你头上的癞子吧。”小石头骑在围墙上咯咯的笑,话音未落,手里抓着的砂土朝着癞子的脸上扬过去:“吃完了牛粪再尝尝这个!”
石沙迷了癞子的眼,他脱了手,从墙沿边一个屁股蹲摔下去了。
他被小石头如此奚落,瞬间怒火丛生:“啊!狗东西!我活扒了你的皮!”
小石头一笑,迈条腿,自墙上跃回了烧窑院子去。
这围墙本就不高的,烧窑的地方往日里日以继夜都有人守着,此刻封窑了,里面没有值钱的家当,故而也无人看守。
癞子跳起,两手又抓住了墙沿,他费劲的往上攀,接连的愤怒与羞辱,使得他没有产生一个至关重要的质疑,那便是:
这高墙他攀上去尚且如此艰难,这小子是如何上去的。
“这小子还会举一反三。”谢清遥负手立于高岗,看向方文道:“翻至火攻篇。”
方文道小肉指头刷刷翻书。
谢清遥扫了一眼,指着上面的字:“念。”
“主不可以怒而兴师,将不可以愠而致战。”方文道念得很认真。
“此句于火攻篇之中,此篇,通篇讲述火攻纲要,却突然出现这么一句,看似风马牛不相及,实则关联紧密。
若火之燎于原,不可向迩。
一旦烈火燎原,于城池,所造成的摧毁性破坏力是巨大的。
将帅战时,所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应当慎之又慎,必须是在镇静和理智之下所下达的命令,绝不能在愤怒时下令。
因为愤怒,会让人丧失理智。”
谢清遥移目看着方文道:
“这便是,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,将不可以愠而致战。’这话,你给我记牢。”